沈玫當夜便回到了天下第一樓中，華庭早早備了一桌酒菜，兩人慶祝了一番。

此次出行，沈玫一早便想到不對勁了，便托著華庭出去打探一番，這麽一打聽，卻得知了一番駭人聽聞之事，以至於她當時見著陳潤那張臉，差一點便要忍不住吐出來。

面相猥瑣倒也罷了，長相不由人，但偏生心也這般的臟，讓人惡心透頂。

他們要“夫妻”聯手，那她不妨做一個好人，讓他們做一對心有靈犀的真正夫妻，也不枉他們二人一番苦心，還提前買通了寧國寺中的和尚。

至於沈傾顏嫁到陳家之後究竟會是怎樣一般水深火熱，她不願花心思去想，人各有命，她既選擇了這條路，便不得不一直走下去。

她推拒了華庭推來的酒盞，她不勝酒力，若是再出現當時穆親王府中月圓之夜那件事，想想也十分糟糕，便婉拒了。

華庭也不甚在意，總歸她是將自己當作了她在汴梁之中的支柱，他很欣喜，自己喝了很多。

明亮燭火之下，沈玫目光柔和，整個人都如溫潤水玉一般，一雙黑色的眸子夜色般深沈，華庭一時之間有些呆楞。

半晌，他開口問道，“穆親王那邊……可有消息傳來？”

沈玫頷首道，“前些日子他給我回信，說連打了幾場勝仗，士氣大振，年前或許便能回來了。”

華庭頓了頓，才道，“好。”

他方才問了一句蕭遙，再看沈玫雙眼之時，只見到無可掩飾的喜色與思念從中傳來，面前的女子，是真真正正想念著蕭遙的。

他握著酒盞的手指緊了緊，嘴角暗自勾起一絲苦澀的笑容，在沈玫註意到之前，便隱去了。“恭賀你。”他道。

沈玫向他道謝，兩人之間氣氛一片和諧泰然。

然而此時此刻的東宮可就是另外一番情景。

東宮正殿之中，亦是燈火通明，可時世異時移，新舊早已不同。

原先陳潤在蕭澤面前還是有資格坐他左手旁第二把椅子，可現如今，便只有跪在冰冷地面上的份了。

他跪在地上不肯起身，看著蕭澤滿面即將隱忍不住的怒容，將頭一次次磕在地上，“求太子殿下施以援手！”

蕭澤看他心煩，已然氣得沒有脾氣了，諷刺道，“你先於本宮娶妻，可是大喜事，本宮當日必定前去尚書府為你賀喜。”

沈青鋒不言不語站在一旁，面色依舊冰冷淡然。

陳潤匍匐更低，“殿下，旁人不清楚沈傾顏，您與世子想必是最為明白的了，若是她成為日後的尚書府主母，怕是會對您大業有損……”

“你居然敢拿本宮說事！”蕭澤將茶碗拍在桌上，響聲清脆，“若不是你心思不濟，哪裏會被沈玫算計到。你不滿這樁婚事，也未免做得太絕，這不是要打本宮與世子的臉嗎？”

當陳潤在心裏苦苦思索應對之詞時，只聽一直沈默不語的沈青鋒抱臂開口了，“二公子現今如何了？”

“這……”陳潤頓了頓，“他被家父關在祠堂中反省己身。”

“他可是犯下這等錯事，難不成你以為，在祠堂裏坐著便算是懲罰了？”沈青鋒聲音悠長，仿佛魔鬼低語，“你細想想，若是你與你的未來弟媳茍且，陳大人是否會打折你一條腿，你與陳澤的區別，你可當真覺得，這戶部尚書之位非你莫屬？”

陳潤坐上回府的馬車，腦海之中盡是沈青鋒最後那一句，“你可要想清楚了，別平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，陳澤留去與否，你且想清楚了，以免日後後患無窮，無法補救”。

這話簡直堪稱惡毒，沈青鋒蠱惑他對自己的胞弟下手，他原本壓根不會想這些，可今日情形如此，他想起陳澤將涕淚蹭在自己衣裳上的醜陋樣子，他身陷囹圄之時，不見這蠢笨弟弟站出，為他講一句話。

思及此，他眼神漸漸暗下來。

沈青鋒坐回座位，為自己倒茶，眉目平和。

蕭澤嘆氣道，“不知他要何時動手。”

“我瞧他眼睛，怕是被逼到絕地，不過是早晚之事。”

“如此一來，滿門汙穢的戶部尚書便可徹底與東宮撇清關系了，我的登基之途上，無需這種汙點來扶助。”蕭澤不無嫌惡地道。

“殿下說的是。”沈青鋒附和，半晌，又道，“鄭榮傳了密信過來，沈之衍將糧草看緊了些，他近期有些無從動手。”

“那便再生些事端即可，趕緊派人將密函寫好，傳到京中來，印鑒絕不能丟，成敗在此一舉，必定要萬無一失。”蕭澤看過那信，便扔進一旁燭火中，燒掉了。

次日，沈玫便回到了將軍府中，羅氏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，怎麽女兒好端端的，居然頭破血流地回來了，當下急得整夜沒合眼。

送沈傾顏回來的是宮中的人，他們不屑與一個姨娘講話，羅氏自然也不能從其中問到什麽，見沈玫到了，哭喪著臉上去問，得到了晴天霹靂般回答。

她怎麽都不能相信，女兒居然與未婚夫的胞弟躺在了一起，還讓全汴梁的官家子女，甚至皇後，都看了一場鬧劇，她險些沒有昏過去。

沈玫來看了一圈便走了，臨行前交代只許用藥材錢，不可借機偷竊公中財務，羅氏心如死灰，但見沈玫冷冷一眼瞥過來，她便再沒了下文，只得一日日照顧自己身受重創的女兒。

不幸中的萬幸便是婚約還在，在她看來，只要自己的女兒坐上戶部尚書少夫人一位，翻身便是遲早的事，當前這些困難不過是考驗，她的女兒終究還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。她這般想著，也漸漸釋然了。

時光流逝，一眨眼半月便過，十一月初，汴梁下起鵝毛大雪。

羅氏讓侍女點了炭盆過來，自己去看前些日子起便一直嘔吐不止的沈傾顏。

尋來的大夫剛把完脈，滿面愁色地搖頭，她連忙上前去問，是否是頭撞壞了，出了些問題。

大夫面露難色，斟酌半晌，還是輕輕對她說了一句話。羅氏當場便直指地倒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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